拿什么拯救你,職業道德?
時間:2024-10-19 來源: 作者: 我要糾錯
直到現在我都不相信,在《黑與白》中,那個女推銷員以及主任的存在,據說這是“國內第一部揭示醫藥界內部的長篇小說”,公開了為什么病人會有瞠目的住院費用;醫生從一盒藥中提多少處方費;以及醫生與藥廠的貓膩等諸多話題。但由于它在人物好與壞的“黑與白”中,沒有大面積的過度色———灰色,因此讓我很難接受。
一所大醫院的內科主任,可以一年出國十三次,每次藥廠資助,下飛機都會發500美元;在那些外企舉辦的藥品新聞發布會上,她發言的價格要在1000美金上下,為此,這位內科主任連病房重病人的搶救,都可以推脫;在她科里,所有藥品都是她一支筆把關;所有外出國內國外的學術會議,都和她單線聯系,別人無權過問;在她的專家診室,魚貫出入的是各類藥品推銷員,她可以面對病人坦然地說:“對不起各位,我有些工作上的事要和這兩位談談。”于是病人只好退出,兩位衣冠楚楚的藥品推銷員隨即被請進診室,并留下貴重禮品。
看到這里,我很想知道,這位內科主任,在面對生命即將離去的病人時,她的醫術是怎樣的?在臺上,她是否在履行著醫生的職責?在她的崗位上,除了給病人開有提成的藥品,還有沒有別的事情可做?如果沒有一個起碼的業務標準和職業規范標準,她又是憑什么當上一所大醫院的內科主任的?又怎么能在那個顯赫的位置上穩穩地呆著?她是在商品經濟發展之后變壞的,還是原本就這樣貪婪?這些細節,作者怎么一點也沒有向我們展示?她只是用筆一描,就告訴我們:就是黑的。
在現代社會中,確實存在著一條黑色的鎖鏈,它既是這個社會的功能鏈,也是一條利益鏈,鎖鏈上的一些人,在功能傳遞的同時,也在進行著利益傳遞,以保證或加強他這一環的傳遞功能,這種傳遞行為,有些以組織形式,有些則以個人形式,誰超越了這個傳遞范圍(比如腐敗),或者不能進行功能傳遞(比如不稱職),他的這一環就會被卸掉由別人取代,包括書中那個外企藥品推銷員。
我猜想作者肯定沒有做過藥品推銷員,否則她不會塑造這樣一個“白癡”,兩手空空,例行公事,僅靠批發市場的圓珠筆和鑰匙鏈來“打發”醫生,而且居然還做出了業績。也許是由于她碰上了一些例外,于是她就成為了這條功能鏈中的準清白者,但是照此下去,她應該不會在這個行業里呆多久,除非她推銷的藥比別人的好,價格比別人的低,但是在同樣的市場環境和經營運作成本中,她的公司又怎能做到這一點呢?
面對競爭,如果這個藥品推銷員不在她這一環上傳遞利益,就很難傳遞功能,一個不能很好發揮功能的環節,留著她還有什么用呢?用“恪守做人的道德標準”向老板說事,肯定是交不了差的。
很長時間,人們對某些職業,都有著一種道德期盼和標準。其實職業就像鍋碗瓢盆一樣,除了功能,還會有什么其他嗎?你可以說這雙筷子不好使,是敗類,但它還是筷子。你可以說這雙筷子好使,是典范,但它還是筷子,除非你把它撅了,扔掉,那它就失去了筷子的功能而是木棍兩根了。就像書中的內科主任,如果她超越了自己的職業規范,給社會功能鏈造成了損害,那么她就會被淘汰,變成一個單純懂醫術的人而不是醫生。但如果她做得很好,那她仍然只是個醫生,因為她沒有超越醫生的職責范圍,當然也不該成為人們頂禮膜拜的偶像。在這里,職業規范就是這個職業個體行為的底線。至于做人的準則,是另外一個話題。
現在,社會上的職業劃分越來越細,而許多職業的成功標準,是以利潤來衡量的,于是就發生了諸多此職業與彼職業之間的較量。以利潤為衡量標準的職業個體,經常會進攻或干擾不以利潤為衡量標準的職業個體,以完成這個職業的功能傳遞,這個時候,期望后者用職業道德與前者較量,甚至期望后者的個體與前者進行利益傳遞的組織行為抗衡,就顯得寡不敵眾,畢竟人家邁入這個職業時,你對每個個體只進行了能力或學歷評估,而沒有進行道德評估,即便評估了,也不能保證一個大活人的成長和變化。
所以我說,至少到這本書的結尾,內科主任出車禍之前,還沒有看到她從這個功能鏈上被撤下來的征兆,從“無罪推定”來說,她還是一個醫生,她不是典范,也還沒有成為敗類,她還停留“黑與白”的過渡———灰色當中。
我相信我們當中許多人,雖然沒有達到內科主任那被刻意描畫出來的貪婪程度,但也大多徘徊在這片尷尬的灰色地帶,我們經常用心中僅存的那點道德,來抵抗身邊五光十色的誘惑,在獲得的同時還要不斷譴責自己,我們安靜的靈魂經常受到騷擾、碰撞和沖擊,大家過得都很不安生。
也許正因為此,我又很佩服作者區分黑與白時的“武斷”,她在書中淋漓盡致地揭示丑,暴露黑,為的是襯托白的清澈和美,盡管她做得是那樣吃力。但無論什么時候,美都應該是人類社會最具感召力的歌。畢竟向往美,也是人類的本能之一。就像寒冬里守著通紅的篝火,守著良心、正義、善良,守著愛,我們的心才會溫暖,安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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