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一個詩情畫意的網名“山外云”，憑借大學生的身份和在民航工作的條件，網上“摳女”堪稱能手，“浪漫”故事由此演繹。一日，“山外云”網上遇到了也有個詩情畫意網名的“傷心雨”，倆人相約見面，一夜風流之后，畫上的卻是血腥的句號……

    “11·5”兇殺案

    2002年11月5日晚8點，廣州白云國際機場公安局接到廣州飛機維修有限公司三名員工的報案：“我公司程偉軍被殺害。”公安人員立即出動，前往程偉軍居住的機場綠化街住房里勘察。

    現場一片恐怖景象：在臥室內，程偉軍未穿上衣，倒在血泊之中，胸前被刺數刀，最要命的是脖子上兩處刀傷扎得非常深。滿墻滿地噴灑著斑斑點點的血跡，有明顯的搏斗跡象，床上扔了一把約20公分長的斷了刀刃的鎖刀，還有幾件顯然是犯罪嫌疑人換下的血衣。

    次日凌晨4時，有兩條主要線索匯報上來：程偉軍，27歲，廣西恭城人，北京航空航天大學畢業后，分到廣州飛機維修有限公司，從事航線檢測工作，平時為人隨和，性格較為內向，與同事交往不多。但人們知道他有三大愛好，愛踢足球，愛賭球，還愛好上網。據樓區的保安人員反映，程偉軍經常變換不同的“女朋友”，還時常帶著陌生的女人到宿舍里過夜。

    案發日正是黨的十六大召開的前夕，因此，白云機場公安局非常重視此案，當晚即決定成立“11·5”搶劫殺人案專案組，力爭用最快的時間偵破此案。

    案情分析會很快排除了仇殺、債殺，留下的情殺作為重點的偵破方向。專案組立即分工為5個小組，分頭行動，網絡小組負責有關情殺線索的追尋。

    網絡調查小組在搜查程偉軍的遺物時發現，程偉軍與“情”有關的內容非常多：其一，勘查現場發現，程偉軍臥室內的電腦一夜未關，說明他臨死之前還上過網；其二，程偉軍的電腦里和通信錄里記錄了100多名女網友的通訊方式，這些女網友的名字千奇百怪，什么奇奇、情、心語、小妹、丹濤、幸福、語季、妮子等等；其三，還有部分女子寫給程偉軍的信件和賀卡。

    進入程偉軍通訊錄的女友多達百人，逐一去查顯然不現實，偵查員們決定，先集中查案發前幾天和死者有過密切聯系的女人。

    “秋天的樹”透露信息

    偵查員們了解到程偉軍有幾個網名，用得最多的叫“山外云”，和“山外云”在網上聯系時間最長、聯系最多的是個網名叫“秋天的樹”的人。偵查員們幾經曲折，終于找到了“秋天的樹”，他是程偉軍一個中學的男同學，真名叫華頌，同為廣西老鄉，華頌大學畢業分在廣東佛山工作。

    偵查員們發現華頌和程偉軍同樣有網上“摳女”的習慣，華頌對偵查員說：“我在網上交友是受程偉軍的影響。程偉軍網上交友不太嚴肅，還常向我炫耀自己網上交女友的魅力。他除了用‘山外云’，還用過‘紅塵散仙’的網名交女友，因這兩個網名很吸引人，曾吸引過很多女子與之交往，能夠交得很深甚至發生性關系的女網友數量大約在兩位數，這樣情況已有一段時間。最近他在網上聊天中向我說過，只和三個女子有來往了。他還告訴我，不想再這么下去了，想和四川的一個網上結識的女子確定關系，然后結婚。”

    華頌向警方提供了一個線索：11月3日是程偉軍27歲的生日，前一天有一個網名叫“飄雪”的女子和程偉軍同居，程偉軍曾在網上向他炫耀：“我過生日有美女相伴。”“我又搞了一個處女。”說的就是此人。華頌說：“此間我曾去過一趟廣州，見過‘飄雪’一面。”

    一定要在茫茫的人海中找出“飄雪”。偵查員在搜查程偉軍的住處時，發現一張11月2日在廣州萬客隆超市購買食品和用品的小票。

    為了見識“飄雪”的“廬山真容”，偵查員在萬客隆超市，查找11月2日超市內的監控錄像。偵查員在兩天的時間里，終于從錄像帶中找出程偉軍和一個女子雙雙推著購物車行走的鏡頭。將華頌請來辨認，他說：“正是‘飄雪’。”

    偵查員們很快了解到“飄雪”真名叫方紅艷，江西人，10月26日，在火車站候車時，到網吧上網，和程偉軍對接聯通，僅僅幾天后，就見面并在一起住了兩天。但證據表明，“飄雪”和殺害程偉軍無關。

    敢稱“老公”的女友又是誰？

    一條線索“拍死”了，又一條線索引起了警方的關注：在程偉軍臥室抽屜里，搜到了一張11月2日剛收到的生日賀卡，上面用清秀的字跡寫著這樣幾句話：“老公，祝你生日快樂！永遠愛你的譚琳”。同時，還搜出一張程偉軍用信用卡寄錢的底單，1500元錢就是寄給譚琳的。程偉軍至今未婚，這位公開叫他“老公”的人是個什么樣的女人？程偉軍又為何寄錢給她？

    譚琳，真名叫譚亞琴，26歲，用網名“咖啡貓”、“新桐”和“山外云”聯系，是程偉軍最親密的網友之一。警員證實，“咖啡貓”就是程偉軍曾向“秋天的樹”網上聊天所講的那個“不再和那么多的妹妹交往了，我要和這個妹妹結婚”的女人。她是四川成都某電力系統賓館的服務員，丈夫也是賓館的采購員，雙方1997年相識，2000年結婚，婚后關系不好，兩人長期分床。

    譚亞琴和程偉軍在網上建立了虛擬的夫妻世界，“妻子”多次向“丈夫”吐露自己的情況：一個月400元工資，每天卻要干10來個小時的工作，工作不滿意，家庭生活也非常不滿意……

    10月2日，國慶放長假期間，譚亞琴來到了廣州，和程偉軍過了幾天美滿的“夫妻生活”。譚亞琴回到成都后，又不停地向程偉軍吐苦水，要離開四川，要離開丈夫，程偉軍就寄去了1500元，就是讓譚下次來廣州的路費。

    專案組對譚亞琴進行了分析：她是個已婚女子，有可能丈夫發現了妻子的外遇而報復殺人。便將譚亞琴夫妻同時請到賓館，然后分頭問詢。在問詢中，偵查員發現，譚亞琴丈夫的胸前有一道深深的傷口，這是不是和程偉軍搏斗中留下的傷痕？但很快查明這是他們夫妻“戰爭”中留下的“紀念品”，案發期間，譚亞琴和丈夫沒有離開過四川成都，兩個人作案的可能予以排除。

    既然譚能對丈夫下得這樣的“狠手”，那么會不會是譚亞琴和程偉軍發生激烈的情感矛盾，最終導致雇兇殺人呢？但調查最終證實譚亞琴沒有殺人的動機。

    “水”的疑云

    在對程偉軍眾多女友調查中，一封情書進入了警方的視線：“也許我只是你網友中的千分之一，萬分之一，但你知道，你可是我僅有的一個網友”……信件落款的姓名為賀玲玲。

    其中有一句話格外引人注意：“還記得我們第一次相識嗎？那時，你說過你不會讓我失望，可如今，你徹底地毀了我對你的好感。”這是不是程偉軍“又搞了一個處女”，引起女子上的極大反抗？

    根據寄來信封上留存的地址，警方很快判明這是一個幼教老師的情書，在信的右下角，程偉軍隨手用鉛筆記了一個電話號碼。這是一個幼教班集體宿舍門口的電話，共同使用這個電話的約有10個宿舍的女孩達80人。根本就沒有賀玲玲這個人，又是一個化名！偵查員便逐一去找班上的學生詢問，終于有一個女學生說：“我知道賀楠楠曾取過賀玲玲的信件。”

    賀楠楠長著一張娃娃臉，梳著一把“馬尾巴”，一講話開口便笑，一副非常可愛的模樣，她向偵查員說起了和“山外云”的交往：“今年七八月放暑假，我住在廣東南海姑媽家，閑時第一次上網聊天，我起了一個網名叫‘水’，很快有個網名叫‘山外云’的小伙和我聊天，我對他的印象特別好，最主要地是他告訴我他真實的姓名、工作單位，我覺得他很誠實，愿意和他交朋友，過后他打電話來約我見面，我告訴他網友有什么好見面的呢，他說我帶你去逛街去購物。我說我不想買什么東西，他說女孩子都喜歡逛街購物的。他還說你愿意玩什么，我帶你去玩。我說，不能見面的，網友就是網友，見了面就沒有意思了。他說，網友見了面才更有意思。我說，你說過不會讓我失望的。他說，見了面才不會讓你失望。我堅持不見面，正好要上課了，我不得不掛了電話。之后，他便不再和我聯系，但我心中時時有一種特別的感覺，又感覺到特別想和他見面了，所以我給他寫了幾次信……”

    兩位偵查員沒有將程偉軍的死訊告訴這位天真充滿幻想的女孩，盡管“水”不停地追問“山外云”怎么了。偵查員只是最后暴露了身份：“小妹妹，我們是警察，只提醒你一句話，網上交友要特別慎重噢，不然會上當的！”

    “傷心雨”露出馬腳

    再次分析，偵查員們覺得程偉軍在給“秋天的樹”聊天時有一句話非常重要：“晚上一個湖北妹妹又要來，我的壓力好大啊。”偵查員詢問華頌：“這個湖北妹妹是誰？”答：“我確實不知道程偉軍又和誰聯系上了。”

    經過大量細致的偵查工作，警方終于發現，這個湖北妹妹網名叫“傷心雨”，她在與老鄉交往時吐露出與網友接觸出了事的意思。偵查員們便開始捕捉“傷心雨”的信息，前后發現有三個湖北老鄉和“傷心雨”吃住在一起，交往甚密，他們都是無業人員，為掠奪錢財導致殺人的可能性極大。警方分成三路出擊，分別將其中的3人抓獲。這三個人是：“傷心雨”———付全會，女，21歲，湖北老河口市人；吳書清，男，24歲，湖北鐘祥市柴湖鎮人；于志軍，男，28歲，湖北鐘祥市柴湖鎮人；還有一個疑犯吳輝也是他們的湖北老鄉，現在逃。抓住了三個疑犯，程偉軍的血案才真相大白。

    2002年10月的一天，21歲的年輕女子付全會，因家庭生活不順，決定逃避家庭外出打工，從湖北河口市出來，當天擬乘從湖北到廣州的火車。候車時間，付全會為打發時光，跑到網吧上網，用“傷心雨”網名進入聊天室，和網名叫“山外云”的程偉軍聯系上了，一來二去，付全會講：“我馬上就要到廣州去。”程偉軍說：“到廣州就來找我吧。”并給付留了電話號碼。10月28日的晚上，在程偉軍的盛情邀請之下，付全會來到程偉軍的住處，當晚兩人發生了性關系。

    付全會到廣州是想打工掙錢的，但是現實生活并不那么容易，她到廣州后，幾天的時間都沒有找到正式的工作，所帶的500元錢也快要花完了。

    此間，付全會認識了老鄉吳輝、吳書清、于志軍等人，并在一起居住。由于沒有經濟來源，幾個人身上的錢加在一起才幾十元錢，他們便想方設法“去弄錢”。

    有一天，吳輝詢問付全會：“在廣州認識有錢人嗎？”付全會便自然想到了和她有一夜之情的程偉軍，“他一個人就住了兩室一廳的房子，房間里有電腦，他請我吃面時，我看見他的錢夾里有四五百元呢。”吳輝又問：“程偉軍有多高的個子，壯不壯？”“和我一樣高1．69米的個子，人長得也很瘦小，挺弱小的男人。”吳輝一拍大腿：“這就好辦了。”
 
    接著,吳輝便找吳書清和于志軍兩人商量：“咱去敲他一把，弄點錢花花。”幾個男人又分別作了敲詐錢財的行動分工。

    11月4日上午9時許，付全會打了個電話給程偉軍：“今天我到你這來玩行嗎？”程偉軍滿心歡喜：“來吧來吧。”他根本不知道，他在呼喚著危險。

    付全會帶著三個老鄉從黃埔趕到白云機場，吳輝留在樓下望風，然后由付全會帶著于志軍和吳書清一起上樓。

    進了宿舍的客廳，付全會推說自己肚子疼，就鉆進了洗手間。程偉軍到臥室里拿了一包煙，隨手丟在茶幾上：“你們抽煙吧。”說完話，轉身走進臥室。兩個湖北人立即跟進了臥室，還沒有等程偉軍反應過來，身強體壯的吳書清便從背后用左手一把勒住了程偉軍的脖子，于書清也同時掏出了一把20公分長的鎖刀，逼在了程偉軍的胸口：“不準喊，我們不要你的命，把錢拿出來就行。”程偉軍本能地掙扎了幾下，看見于志軍正在用刀割床上的浴巾，準備捆綁程偉軍。程偉軍本能地要去開陽臺的門，想大聲呼救。于志軍對著程偉軍開門的手猛剁兩刀，程偉軍手腳并用掙扎反抗更加激烈。吳書清喊叫起來：“我已經弄不住了，給他幾刀。”于志軍便給了程偉軍胸口幾刀。在掙扎中，吳書清拉著程偉軍一同倒在了地上。于、吳兩人惟恐程偉軍再次呼救被人察覺，索性將其按倒在地，在脖子動脈處連割兩刀，致使被害人死亡。隨后，三人匆忙清理現場，并搜走死者一部愛立信手機和錢包內的約500元人民幣，又順手拿走了程偉軍昨天過生日時購買的放在茶幾上的蘋果和啤酒等食品，然后，先后下樓與吳輝會合，“打的”逃離現場。

    尾聲

    11月20日，四個嫌疑人被抓捕三人，惟有負責望風的吳輝在逃。至此，“11·5”搶劫殺人案告破，從報案到破案共用了16天時間。

    此案的“穿針引線人”付全會，21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齡。她告訴記者，她和程偉軍”一共交往了三次，第一次網上聯通，第二次見面并有關系，第三次就是致死程偉軍。她說：“不認識我他不會死的。”她說：“我認識的三個同行人總共十來天，他們是什么樣的人，想干什么，我并不清楚。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和這些人搞在一起了……”她對自己此次行動的后果很清楚：“因是殺人案，兩個動手的人是死刑無疑了，自己至少也是10—20年的刑期。人到了這個份上，只有聽天由命了。”她是個愛笑的女子，說話時總是露出雪白的微笑著，但說到傷痛處又止不住雙淚橫流……

    寫到此處，記者想到了幾句話：“網戀高手”絕沒有想到社會上還有“摳男高手”、“獵錢高手”，想獵別人的人，不定哪天就被人“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