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日，《國務院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煙草專賣法實施條例〉的決定》公布，華中科技大學同濟醫學院附屬同濟醫院呼吸與重癥醫學科劉輝國教授第一時間關注了這條新聞，他特別注意到了“電子煙等新型煙草制品參照本條例卷煙的有關規定執行”規定。

    在第一時間看到這條消息的還有劉輝國的同事——同濟醫院神經內科汪明歡副教授。汪明歡曾參與“中國吸煙流行趨勢及對慢性病的影響：2003年至2013年的連續國家橫斷面調查”的大型研究，對電子煙等新型煙草保持著持續關注。

    條例修訂：

    電子煙管理結束空窗期

    《中華人民共和國煙草專賣法實施條例》1997年出臺至今先后做過三次修訂。

    第一次修訂是根據2013年《國務院關于廢止和修改部分行政法規的決定》；第二次是根據2016年《國務院關于修改部分行政法規的決定》；這一次修訂是根據2021年11月10日《國務院關于修改〈中華人民共和國煙草專賣法實施條例〉的決定》。

    第三次修訂共修訂了十余處。其中，第六十五條“電子煙等新型煙草制品參照本條例卷煙的有關規定執行”是新增加的內容，也是最受關注的內容。

    電子煙是一種低壓的微電子霧化設備，通過可充電的鋰電池產生電流，將霧化器中的煙油霧化，模擬吸煙時產生的煙霧。

    我國藥劑師韓力為了幫父親戒煙在2004年發明了電子煙，并創立了當時轟動一時的“如煙”，隨后我國電子煙走過了短暫輝煌——為海外代工——國產品牌興起三個階段。

    目前電子煙市場占有率最高的生產廠家大都在2018年至2019年間成立，這也是我國電子煙行業發展進入到第三階段的開始。

    興業證券一份關于電子煙的研究報告顯示，美國在監管空窗期內，電子煙行業飛速發展，行業不規范，以致美國青少年電子煙使用人數激增。美國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FDA）2018年的調查顯示，美國高中生使用電子煙的人數增長了78%，青少年吸電子煙人數達到360多萬。

    我國對電子煙的第一次監管是在2019年。這一年“雙十一”前夕，國家市場監督管理總局、國家煙草專賣局發布了《關于進一步保護未成年人免受電子煙侵害的通告》，敦促電子煙企業關閉網絡銷售平臺，并停止一切網上營銷行為，各網絡平臺不再銷售電子煙。

    最新修訂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煙草專賣法實施條例》將電子煙等新型煙草與傳統卷煙等同管理，結束了電子煙監管的空窗期。

    現場探訪：

    年輕人的“潮”消費

    位于魯巷的光谷世界城步行街，是周邊高校年輕人周末購物休閑的重要去處。11月20日和11月27日，兩個星期六，記者專門到光谷世界城步行街看誰來購買電子煙。

    1300余米長的步行街，魔笛、悅刻、柚子等14個品牌的電子煙開了18家專賣店，每家專賣店都設有體驗區。記者觀察發現，這兩天進電子煙專賣店的都是穿著時尚、面龐年輕的人，基本上看不到30歲以上的人。

    大一下學期，小劉備感學業壓力，朋友把他帶到這里的一家電子煙專賣店。半年來，小劉已經完全習慣了電子煙的抽法，過上了“潮生活”：在酒吧里和朋友一起抽，有固定的口味、商家，并且會關注品牌積分活動。

    小劉解釋，雖然一支煙桿可以用不同的煙彈替換使用，但是看到其他品牌出了好看的配色、新奇的口味仍然忍不住購買，這已經成為他生活負擔之一。今年大二的他，會用每月固定生活費的1/5來購買電子煙新產品，數額大概是300元。

    對經濟的困擾，大學生煙民小李早已有了解決方式。除在實體店購買之外，小李也通過熟悉的微商購買，雖然很可能買到假貨，且售后服務差，但更為低廉的價格吸引了很多如小李一般的“剛需人士”。

    與小劉從嘗試到喜愛的過程不同，小李抽電子煙的出發點是“戒煙”。正在讀研二的小李高中畢業后便開始吸食傳統卷煙，3年間他深感吸煙危害——咽喉痛癢、鼻炎嚴重。

    小李苦于煙癮大，多次戒煙皆無果，電子煙成了他的新選擇。“電子煙口感差、不容易上頭。”這是小李抽電子煙時的感受。

    小李主觀上認為，抽電子煙不易成癮，更易控制，更難對其產生依賴性。當記者問“對電子煙實際成分、具體危害有何了解”時，他完全回答不上來。

    換彈式電子煙占電子煙消費的74%。艾瑞咨詢對換彈式電子煙消費人群的調查顯示，18至25歲青少年占11%、26至35歲的占59%，36至45歲的占30%。

    年輕人是電子煙的消費主體。擺在專賣店里售賣的電子煙對年輕人挺有吸引力。

    電子煙比傳統卷煙輕巧，多為金屬外殼，有磨砂的有雕花的，在吸煙、充電時會發光，不需要點火就可以吐出煙圈，有一種智能科技的感覺，這種審美在年輕人中就是“潮”。

    不同的電子煙品牌都有自己原創的設計，包括少女款的雕花、萌寵等，很多款式甚至一個店面只有一個，限量發售。

    世界衛生組織：

    電子煙有害

    “電子煙發明的初衷是想做成一個戒煙的產品，幫助那些長期吸煙，煙癮比較大的人。但是現在的電子煙走入另外一個極端。”劉輝國說。

    劉輝國長期關注煙草。他管理的慢阻肺病人，90%以上都有長期吸煙史。他說，長期抽煙的人通過電子煙來戒煙的很少，更多的人是嘗鮮，并成為年輕人的一種時髦，這是一個新問題。

    慢阻肺是全球第三大死亡原因，我國40歲以上的慢阻肺患病人群是13.7%。劉輝國介紹，一個人每天一包煙，吸食20年后，成為慢阻肺無疑。如果一天兩包甚至三包，這個時間會更短一些。

    現在臨床上還沒有反映出來吸食電子煙的副作用，劉輝國解釋：這是因為電子煙興起和流行的時間還只有幾年，一些危害要像吸煙導致慢阻肺那樣需要一定的時間累積，而且目前對電子煙的研究還很少。

    今年7月，世界衛生組織發布的《2021年世衛組織全球煙草流行報告》明確電子煙有害。證據是：電子煙在使用過程中所生成的氣溶膠通常含有乙二醇、醛類、揮發性有機化合物（VOC）、金屬等已知有毒物質。

    報告還顯示，使用電子煙會影響心率和血壓，對心血管和肺部器官都會產生負面影響，增加心血管疾病和肺部疾病的風險。

    報告提醒：經證實，使用電子煙和心肌梗死、哮喘以及慢阻肺的發生都有關聯。這份報告還指出，尚無充分證據證明電子煙可以作為戒煙工具。

    臨床專家：

    嚴管青少年消費電子煙

    值得注意的是，很多初嘗電子煙的年輕人認為：“嘗嘗無所謂，反正無害。”

    汪明歡從2016年開始研究吸煙與慢性病之間的關系。這項研究帶給汪明歡“三個震撼”：一是我國煙民不主動戒煙，戒煙率很低；二是青少年吸煙的危害性比成年人吸煙更大，動物研究發現煙草中的尼古丁對未成年老鼠的認知損害非常明顯，從青少年開始吸煙，成年后呼吸系統疾病和心腦血管疾病明顯增加；三是我國絕大部分煙民的吸煙起始年齡在24歲以前。

    電子煙的主要成分是尼古丁，這是一種成癮物質。汪明歡查到的一份文獻顯示，使用電子煙的青少年將來成為卷煙消費者的風險，是不吸食電子煙青少年的2.21倍。這讓我國控煙變得更加困難。

    劉輝國提醒，從流行病的角度來說，經濟發展到一定的程度，煙草消費會減少，慢阻肺患病率會下降，但我國不減反增。目前進入慢阻肺發病高峰的那一代人，在20世紀80年代是年輕煙民，那個時代煙草廣告泛濫。

    汪明歡認為，我國現在的絕大部分煙民初始吸煙年齡在24歲以前，這提示如果能把這個高峰抑制住，那么我國的整體吸煙率就會下降。但現如今，這個群體最容易受到電子煙的誘惑。

    電子煙等新型煙草制品納入卷煙管理正當其時。劉輝國、汪明歡兩位臨床專家都希望對青少年消費電子煙的管控，應該更嚴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