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風雪中的生死較量
時間:2024-10-20 來源: 作者: 我要糾錯
2002年是我們中國地質大學誕辰五十周年,在這個很有意義的年頭,我們地大登山隊聯合校團委在5月20日至6月10日組織了一支大學生科學考察隊,以“保護環境,從源頭做起!”為主題,對養育中華民族五千年的母親河——長江進行了為期20天的科學考察。
整個科考從武漢(海拔45米)出發,途經西寧、格爾木、沱沱河,直至各拉丹東雪山(海拔6621米)。自然,攀登“冰山之父”——各拉丹東雪山的任務就交由我們登山隊來完成了。
毫無疑問,每一次的登山,都會有一段難忘的故事,而這年攀登各拉丹東的故事特別多:有隊員遇上冰裂縫成功被救起的故事,有在陡峭的雪山上滾落20多米成功脫險的神話,而其中最讓我們終身難忘的是讓那險象環生的暴風雪——真真正正的生死一線,到現在想來仍然心有余悸。
到達營地的時候,我們發現各拉丹東雪山上的積雪相當厚,這對于登山可不是件好事情。但經過充分的觀察和準備后,5月30日這天,我們登山隊還是決定出發。登山的艱辛不必多說,我們一路比較順利地在海拔5330米建立了一號營地,在海拔5845米建立了二號營地,在海拔6320米處建立了沖鋒營地。休整一天后,6月3日下午4點30分,我帶著原海濤同學沖頂成功,將地大的鮮紅旗幟插上了峰頂。算是為學校的慶典獻上了我們特殊的禮物。
然而登山過程還沒有結束,所謂上山容易下山難,還沒有下撤,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成功。我們當晚回到了海拔5845米的二號營地與其他人會合,食品已經吃得差不多了,大家打算休息一晚后,第二天一早就下山。
各拉丹東當晚的夜和前幾天一樣寧靜安祥,因為勝利的喜悅,也因為前幾日的勞累,隊員們睡得格外香甜,誰也沒料到,死亡正悄悄張開他巨大的影子向我們撲來。
入夜,在所有人掛著登頂的笑容沉沉睡去之后,不知何時暴風雪不知不覺已經湮沒了小半個帳篷。凌晨2點左右,隊員劉培青從睡夢中醒來,感覺帳篷里溫暖極了,他試圖拉開布簾去上廁所,卻發現帳篷口已經被大雪掩埋了,他驚慌地叫醒了老師和隊友,大家奮力地刨開帳篷口的積雪,可雪實在太厚太大了,隊員們的手指都刨僵了,才終于鉆出了帳篷。出了帳篷,所有人被嚇呆了:狂風肆無忌憚地刮過裸露的冰山,大雪像棉被似地扣下來,在如此兇險的自然面前,只要是人都會感到前所未有的害怕和無助。
讓大家完全裸露在巨大的暴風雪中是極其危險的,尤其當時的氣溫已經低至零下30多度甚至更低。作為隊長,我只能用隨身攜帶的小刀劃破了帳篷,大家相互依偎著借助帳篷這點小小的空間來躲避狂風暴雪的襲擊。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雪水慢慢浸透了每個人的衣服,恐懼也慢慢滲透到每個人心底:上山時的路標不知被埋了多深,大雪中無法辯識方向,即便是大雪停了,山的整個布局都會變化,對講機已經沒電,風力又太大,無法與科考隊取得聯系……誰都不知道下一步將會發生什么,時間異常緩慢,似乎也被這巨大的暴風雪給凍住了,一點點凌遲著大家。大雪落在登山服上有厚厚的一層,可誰也沒有閑心管它,大家緊緊地靠在一起,都在盼望著天亮時風雪能停下,在零下30多度的寒夜里,大家不停地搓著手,以驅走透心的寒冷。
雪山上的天氣變化無常,但暴風雪一般不會持續太久,憑借著多年比較豐富的登山經驗,我看著天色,判斷可能到了早上6點暴風雪就會停下來。好不容易熬到了天明,但暴風雪不但沒有停下,反而愈加猛烈,此時所有人都已經在這個風雪之夜站立了4個多小時。
思及在各拉丹東雪山的攀登史上,很多勇士都因為遇上暴風雪而永遠留在了這里,我的心里也沒有底了,援救的希望是不可能了,即使能和外部聯系上,蘭州軍區的直升機在這樣的天氣下也不能降落。只好放手一搏。我以隊長的名義對大家說:“我們不知道會發生什么,在這里等下去肯定是死路一條,不如我們在風雪中走下山,盡管這樣很危險,但總比在這里等死要強。”
為了行走的便捷,除了登山用的工具和地質資料外,大家扔掉了所有的器材,現在最重要的是活著下山,沒有什么比生命更寶貴的了。6名隊員手拉手、抱成團,相互鼓勵之后,在滿天呼嘯的風雪中朝山下出發。上山時插在雪地里的路旗,現在已經完全被大雪埋沒了,下山的行進方向無法判斷,大家只好在大雪中摸索著前進了。走了一個多小時后,卻發現走到了懸崖邊,往下一看,黑深深的一片……
我們繼續茫茫地行走著,狂風吹在耳邊忽忽作響,暴風雪中夾雜的冰雹砸在身上疼痛無比,大家又累又餓又冷,如果繼續刮風下雪,我們很可能……有些隊員的情緒開始崩潰,對生的希望幾乎已經泯滅了,而我能做的,只是一直不斷鼓勵大家,雖然我心里也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底氣了,除了祈禱上天,就只剩下麻木地行走。
感謝上天眷顧執著的人們,奇跡就在意想不到的時候發生了,上午10點左右,狂風漸漸地小了下來, 20多分鐘后,風雪徹底停了下來,太陽出來了!隊友們激動地一陣陣狂呼,這如果是上天和大家開的一個玩笑的話,那么這個玩笑真的開得太大了!我們用感恩的心默默地祈禱,有人甚至激動地跪在雪地上,叩頭感謝蒼天。
根據原定計劃,在利用GPS確定方向后,我們終于順利地完成下撤,抵達大本營,結束了各拉丹東雪山上這場生與死的較量。安全之后,想起來仍然十分后怕:如果不是因為隊員劉培青起來上廁所,可能所有人都將在帳篷中永遠地熟睡下去了。——登山是對死亡的藐視,對生命的渴求。這次與死神的擦肩而過,更使所有登山隊的隊員們明白了生命的可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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