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落的媒人

　　日日相對，卻感覺寡淡，如今眼瞅著要落他人懷里時，心才開始慌亂起來。

　　在情場馳騁倦了的美彤似是不經意地對朋友冷小薇說：“我想結婚了，介紹個合適的男人給我。” 冷小薇就想到了上司江長安——看似冷漠嚴謹，做事的細膩塌實，與這樣的男人結婚，想必會得到很好的呵護照料，應是不錯的結婚人選。

　　于是，冷小薇杜撰了一個借口，約兩人一道吃飯。美彤是聰慧女子，想著日前的話，以及眼前的情形，自然明白個中緣由，席間，媚眼灼灼地盯著人家江長安看。江長安很快亂了方寸，碰倒水杯又弄掉筷子的狼狽。冷小薇知道，這個媒，做成功了。

　　那天飯后，江長安主動送兩位美女回家，把離家遠的冷小薇放在樓下，然后，折回去送美彤，冷小薇站在星空下，望著遠去的車尾，忽然地悲涼起來，這樣一位標準的先生范本，自己怎么就毫不吝惜地拱手送了美彤呢？ 或許，是緣分作祟吧，日日相對，卻感覺寡淡，如今眼瞅著要落他人懷里時，心才開始慌亂起來。

　　次日上班，江長安是滿面春風，冷小薇的心，就微微地醋了一下。她忍著，不向江長安打聽昨夜的究竟。

　　是美彤耐不住，她總是這樣，一旦感覺幸福來臨，恨不得張揚給全世界看。她發給冷小薇一個簡短的短信：就是他了。

　　冷小薇擎著手機看時，江長安恰好走過桌邊，故意做勢朝她手機上看，冷小薇一急，就給刪掉了。

　　幸福的人

　　婚后，江長安臉上天天張燈結彩般夸張著幸福。

　　江長安和美彤的感情，有干柴烈火的架勢。

　　經常，美彤跟小薇炫耀：“像長安這么好的男人，你怎么就沒有近水樓臺先得月呢？”

　　開始，冷小薇還做出嗔怪要打的樣子，后來，就厭煩了這樣的玩笑，順著她的話回答：“我想要啊，可人家看不上我。” 然后，兩個女人相互對看，跟著發出大笑滾成一團。

　　冷小薇清楚，在心里，自己已經把美彤推出很遠了，那感覺，就像自己親手把某物送了人，事后卻悔得很，又不能再討還回來。漸漸地，小薇不愿見美彤了，即便她打來電話，也總推三阻四的搪塞，就是不見。她恨美彤忘形的喜悅。

　　美彤偏像不識趣的孩子，不肯放過她，婚期敲定后，她央求小薇去做伴娘。冷小薇明白，這差事她是推不掉的，就干脆地應了。

　　冷小薇端著一臉虛飾的溫暖，做了美彤的伴娘。直到午夜歸家，終于淚雨滂沱。

　　婚后，江長安臉上天天張燈結彩般夸張著幸福。而美彤，有了家，完全就不同了以往，不再電話糾纏小薇了。冷小薇那顆原先有些不平的心，逐漸平息。她想通了——有些愛情注定要在失去的瞬間才能感知，卻由不得自己回首了。算了。

　　寂寞壞了

　　像要復仇一樣，她撥打了江長安的手機。

　　冷小薇以為，那些曾蠢蠢欲動的愛情小芽，終被自己成功地按死在心里。

　　周末的夜晚，樓下鄰居氣勢洶洶地沖上來，劈頭蓋臉的要她賠償裝修，她一時無法做出正確的反應，傻了。鄰居沖進她的家，拉開衛生間的門，她才知道，馬桶的進水管子漏了，水滿地都是，順著墻縫滲到了樓下。好不容易磕頭作揖的賠了不是，打發走了鄰居，才想到深更半夜哪里去找工人來維修？

　　關掉總閥，冷小薇拿著拖把一點一點吸地下的水，一直吸得腰酸背痛，終于悲從中來。

　　她忽然感到委屈無望，而且無端端就想起了美彤眼下的幸福的日子。心里升騰起的嫉妒，像火焰，仿佛是美彤搶了她的愛情，或者她施舍給了美彤的愛情，美彤卻恩將仇報了。瞬間，就有了仇恨一般。

　　像要復仇一樣，她撥打了江長安的手機。她忘記這已經是午夜，手機的主人可能已經睡覺可能正在盥洗，接電話的是美彤。美彤的懶洋洋的聲音，著實嚇了小薇一跳，她很快回過神來，語調正常的跟美彤說：“你們家電話沒放好吧？怎么都打不進來。”

　　馬大哈的美彤說：“哦，都怪我太馬虎。有事嗎？”

　　“沒事。周末你們也不與我聯系，只顧自己親熱。就是心煩得很，衛生間漏水，不知道怎么辦好，樓下鄰居打上門來了……”小薇的口氣淡淡的。

　　還是美彤沉不住氣：“哦，要漏到天亮就把人家家給漏毀了，我給你派個修理工過來。”

　　該噓口氣才對，電話的目的不就是要招長安過來嗎？可是，小薇心理微妙的憤恨：她怎么能這樣輕易地指使一個男人？！炫耀嗎？等著瞧。

　　輕易就如愿了

　　冷小薇的心熱到了狂跳的地步。她撲了過去，在江長安懷里瑟瑟發抖。

　　十幾分鐘后，江長安就到了。水閘總閥已經被小薇重新擰開，地上依舊水淋淋，樓下鄰居的咆哮隱約可聞。小薇扶著拖把，茫然無依的樣子。

　　江長安直接沖進衛生間，先關了水的總閥門，卷起袖子叮叮當當地忙了起來。

　　等他大功告成的從衛生間出來，小薇在客廳的沙發上抽抽嗒嗒地正傷心。

　　她是真傷心，因為此時是越發覺得把江長安給了美彤，是自己天大的損失。

　　江長安上去拍拍她的肩：“以后遇上類似小事，盡管給我電話，犯不上哭。”

　　冷小薇哭得更可憐了。

　　江長安一時不知如何安慰，尷尬地立在一邊。

　　冷小薇鎮定了自己，說：“我給你煮點夜宵吧，這么晚了。”

　　江長安說：“我來幫你煮，還沒有吃東西吧？你們女人總把小事情當攔路虎，遇到了就什么都干不成……”他邊說邊朝冰箱走去。

　　冷小薇的心熱到了狂跳的地步。她撲了過去，在江長安懷里瑟瑟發抖。

　　這個女人寂寞壞了吧？

　　江長安問冷小薇：“怎么想到介紹我和美彤認識呢？”

　　“其實，你們見面的那天晚上，我就悔了的。”

　　江長安的手抱緊了她：“為什么那時你對我好象沒感覺？”

　　“我那時候傻，現在后悔還來得及嗎？”冷小薇不能放棄這難得高漲的勇氣，直接問。

　　“不知道啊。后悔是最折磨人的。” 江長安伸出手摸她的臉頰，接著就吻過來。

　　誰知道，美彤的電話就在這個時候打過來了，小薇心虛地謝著美彤：“多虧長安幫忙，他剛走。”

　　于是，一切激情都好像告一段落了一樣，江長安起身走了。

　　情人的眼光

　　來自情人的眼光，小薇無時無刻不想貪婪擁有，時時刻刻都有鉆進長安懷抱的沖動。

　　修水管之后，美彤與小薇的關系仿佛又熱絡了起來，經常給小薇電話。說的不外乎都是“找個人結婚吧，你看我，多好。”“結婚吧，我們一起做家庭婦女”……

　　大概是心虛，小薇對美彤不比先前冷淡，甚至回應得有幾分熱烈。

　　畢竟朋友那么多年，這樣對不起朋友的事情自己已經做出來了，就對朋友熱情些吧。小薇甚至想與江長安到此為止。可關于男女私情，已經開始，就身不由己。

　　江長安愛在辦公室若有所思的看小薇，這種來自情人的眼光，小薇無時無刻不想貪婪擁有，時時刻刻都有鉆進長安懷抱的沖動。

　　約會總是在小薇的家里，每每江長安抽身而去，冷小薇想著在家等候的美彤，心里已經沒有任何嫉妒，都是歉疚。但是在貪婪自私的愛情面前，良心不過是鑲嵌在抹布上的花邊，再美也是徒勞。

　　偶爾，江長安也會或明或暗地暗示冷小薇，遇到合適男子，不妨考慮一下。冷小薇總聽得絕望，當然，她知道他是為自己將來考慮，可更清楚他話中更直接的含義——他們不可能有公開的結果。

　　冷小薇變得調皮而肆無忌憚，經常點著長安調侃：“結婚有什么好？”

　　長安反問：“那有什么不好？”

　　“你和美彤好在哪里？……”

　　江長安就禁聲不言，像被扼住的魚，干張著嘴巴。

　　良心發現

　　說到底，還是兩個熟悉的女人之間的戰爭，不愿意輸給朋友而已。

　　江長安公私兼半，忙碌得很少著家。

　　美彤天性不是個耐得住空寂的人，給冷小薇的電話越發的多。新婚伊始的那個幸福女人不見了蹤跡，怨氣漸漸見多。冷小薇開始聽得歉意叢生，漸漸也心煩起來，甚至看不起美彤。她內心在嘲笑：結婚怎么能套牢愛情？只一個月的時間，身體就背叛了；只一年的時間，就把一個妖嬈自信的美彤糟踐成了怨婦。 與其有了婚姻再去背叛，還不如現在呢。

　　小薇篤定認為：江長安是美彤名義上的先生，是生活；自己卻是江長安惟一的愛人。是靈魂。靈魂與生活互不打擾，沒有碰撞也就沒了傷害。

　　美彤逢著江長安與冷小薇纏綿這樣的時候打進電話不止一次，冷小薇總是邊和美彤說話邊撫摩著江長安，忍著笑看他大氣不敢出的樣子，覺得很是滑稽，他在與情人做愛，而他的太太卻在和他的情人抱怨他的種種不是。說了半天，美彤有些幽怨說：“怪不得你自己不要卻要介紹給我呢，原來你早就知根知底，知道他不是個顧家的人，虧我還對你感恩戴德。”

　　冷小薇會辯解：“你可不要這樣說，他是我上司，他的私生活我怎么能了解呢？”

　　美彤就怏怏地說：“先跟你打個招呼，若我跟他離了，你這個媒人不要只怪我就成。”

　　冷小薇不會把美彤跟她的話照搬給江長安的。卻在幾次這樣的電話反復后，心里竟為美彤抱起不平來。想想美彤，婚前何曾受過男人的冷遇？婚后竟到了這樣地步。憑心而論，美彤外形、性格樣樣比自己強，不過是輸在自己的有口無心和對朋友的深信不疑罷了。

　　這樣的自我檢討次數多了，冷小薇開始審視情人江長安的魅力了。審視的結果是——他的確有魅力，但他如果和自己不認識的女人結婚，他是不可能成為她的情人的。說到底，還是兩個熟悉的女人之間的戰爭，不愿意輸給朋友而已。

　　她開始對江長安說：“你對美彤好一些吧，多在家陪陪她。”

　　意外收場

　　一段婚姻消亡了，兩個女人的友誼重新復活了。

　　江長安果然陪冷小薇的時間少了。

　　冷小薇的心里也并沒有先前那種寂寞慌張了。她甚至為重新成全了美彤的幸福而感到罪責減輕。

　　白天在單位遇到江長安，那種彼此意會的曖昧仿佛絕了蹤跡。有合適的男人約會，冷小薇便去赴約，也不拒絕多情的男人把花送到辦公室或者把車開到單位樓下等。奇怪的是，江長安有時也和其他同事一樣加入對她的追求者的評論中來。

　　零零散散地交往了些男人，還是沒一個中意的。

　　但就是在今天這個很冷很冷的夜晚，冷小薇寧愿開著浴霸坐在馬桶上仰望板，也不想去打電話找江長安陪伴。但她會猜想：他們現在在干什么呢？或許正親熱吧？

　　認真感覺一下，心里還是微微泛酸。

　　半夜門鈴響了，冷小薇一下子跳了起來，奔到門前，她想若是江長安，就留住他，冬夜漫長啊。

　　是美彤。拎著一口箱子，歪著頭看她：“我要借住幾日，方便不？”

　　冷小薇怔住了：“為什么？”

　　美彤美目乜斜：“我要離婚了。”

　　兩個女人各懷心事地坐在沙發上。冷小薇終于問出：“為什么要離呢？他最近可總是很早就回家陪你了。”

　　美彤詫異地問：“你怎么能肯定他按時回家陪我了？”

　　冷小薇才覺察到自己失言，急忙搪塞：“哦，他前段時間在辦公室批評我們這些手下不得力，害他把時間都給了公司，沒有時間陪家人呢。后來他把工作下放給大家，天天都準時下班的。”

　　美彤不看她，卻拍拍她的肩說：“小姐，現在什么年代了，難道男人會傻到在寫字間偷情？”

　　冷小薇松了口氣，看來，美彤并不知情。

　　美彤說：“我看見他的情人了。是你們辦公室的張小姐，張小姐的新房正好買在我們同學的隔壁，哎，就是那個同學……”

　　美彤的聲音，冷小薇突然聽不見了，腦袋里面嗡嗡嗡的，眼淚流了一臉。

　　美彤問：“你哭什么啊，我又沒有怪你……”

　　冷小薇哭得更洶涌了：“我以為我做了一個完美的媒，你們卻欠了我一個幸福結局……”

　　一段婚姻消亡了，兩個女人的友誼重新復活了，依然是個完美的結局。